王广义 1989年作

被工业油漆覆盖的名画

细节
王广义
1989年作

被工业油漆覆盖的名画
signed in Chinese; signed ‘Wang Guang Yi’ in Pinyin; dated ‘89’; signed ‘W.G.Y’ in English (on the reverse)
oil on canvas
88.5 x 65.5 cm. (34 7⁄8 x 25 ¾ in.)
来源
2007年11月20日 「亚洲当代艺术:中国、韩国、日本」纽约苏富比 编号21
2008年5月28日 「本土与海外——百年华人艺术对话展专题暨现当代中国艺术夜场」北京保利 编号466
亚洲 私人收藏 (现藏者购自上述拍卖)

拍品专文

王广义为中国现代艺坛最具代表性的创作者之一,近年来他迅速崛起,其艺术成就享誉中外。除了身为一名艺术工作者,王广义同时也是一名评论家与公共知识分子,对于提倡当代艺术与文化的再革命不遗余力。以《大批判》系列作品获得国际瞩目的他,更因此一跃成为政治波普艺术运动里的核心人物。王广义的《大批判》系列作品,以抢眼的红、绿、蓝、黑等色,勾勒出无产阶级民众的胜利姿态。这些人物所处的背景,则多是醒目的西方奢华品牌商标。王广义以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样板政治宣传美学,结合美国当代的波普艺术,进而淬炼出属于自己的创艺风格。透过波普艺术中充斥泛滥的商业视觉语言、与美国流行文化里所弥漫的消费主义,王广义的作品反映中国社会当今的写照。他擅长以批判的态度描摹祖国发展的现况,其笔下的世界,不乏对中国的现代化与当局的国际交流提出诸多嘲讽。在他眼中,这些努力除了贪婪的商业算计之外,其实毫无任何意义。

对王广义而言,美的概念是一连串形式、颜色、构图与透视法的算计与操弄,而艺术的最高境界,则是去凸显建构这些幻象的装备,这次展出的作品《被工业快干漆覆盖的名画》系列也不例外。在这幅画中,过去为人所熟知的革命工农样板、与其相伴的西方商标图文背景不再,王广义所表现的,则是另一种二元性的艺术视野。作品的构图以意大利艺术大师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的《利比亚女先知草图》素描为主轴,并加入了自己的诠释(图1)。这个出现在意大利西斯汀教堂天顶壁画里的美丽女体,在王广义的画布上同样以优雅之姿呈现,丰腴体态的表现手法,与《大批判》系列作品的壮硕的人物有着相似之处;作品所传递出的女体视觉假像,同样也极为脆弱且不堪一击。王广义于作品中所临摹的利比亚女先知,几乎被大片流泄而下的黑色工业快干漆给覆盖,漆黑的色块上,则爬满了多条时而挺直、时而弯曲的虚线与手绘的随机英文字母。画中那为人所熟知的典雅素描,虽说几乎就要被墨黑的喷漆给吞噬,但美丽的女体与细致的面部描绘,却仍隐约可见。

就算观画者想要了解这幅作品中那两层构图所各自传递的视觉意象与关联,但这样的努力注定徒劳无功,只因创作者所刻意营造的视觉冲突,要呈现出的正是不具任何意义的荒谬感。观者亟欲找出一个视觉上合理的欣赏脉络,试图透过作品上白点所构成的虚线,找出理性的视觉线索,并遵循着创作者随机手绘的英文字母,以为这些讯息可做为替作品译码的依据,但这些尝试终究一无所获。随机出现的英文字母与数字,曾是王广义在《黑色理性》与《红色理性》系列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元素,类似的手法也曾出现在其知名的《大批判》系列作品中。尽管这些富含象征意义的视觉符码,在现实世界中有可能是极为有力的沟通工具,但在王广义的作品里,他却刻意不赋予这些符号意涵,藉此不让观者对这幅画中的视觉图像有任何与美感相关的期待。所以越是耗尽心思去揣测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涵,就越是一无所获。感性与理性的对比与拉扯,反映出的是情绪的期待落差,其紧绷与对立不言可喻。油彩这种象征着古典艺术的传统媒材,与工业时期常见的快干喷漆两者交会堆栈所爆发的对立与反差更是显而易见,不管这是否为创作者刻意营造的冲突,但作品本身的媒材与创作主题来看,这些选择都充份反映出当时中国社会在历史传统中快速变迁发展的痕迹。

对于《被工业快干漆覆盖的名画》系列作品,艺评家顾丞峰曾在一篇探讨当代中国波普艺术的专文中指出,这个系列起源于王广义想要透过创作,尝试深入「理性」元素并以解构为起点所发展出的一个系列作品。早在《被工业快干漆覆盖的名画》系列之前,王广义便已经于1989年在中国美术馆所举办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中引发各界瞩目。当年他以《毛泽东AO》这幅作品参展,被格子覆盖的毛主席肖像让他顿时声名大噪。顾丞峰回顾当时的状况,认为王广义创作《毛泽东AO》这幅作品的目的,在于透过对抗历史回顾的方式,批判当时的社会。对此王广义曾表示:

「我的本意是想透过《毛泽东》的创作,提供出一个清理人文热情的基本方法⋯⋯。毛泽东触及了政治的问题,虽然我当时曾经回避过这个问题,但它真的还是触及到。那个时候,我是想要透过一种艺术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用一个中性的态度去处理是比较好的,这种中性的态度比较像是用艺术的方法。」

同样的态度,也可以用来解释王广义对于利比亚女先知草图这幅作品的创作动机。1960至70年代的中国,文革时期的政治样板艺术盛行,当时毛泽东对于肖像画严格的管控更是不在话下。反观西方世界,品牌标志这样的视觉语言,其普遍性直至今日仍旧无所不在。米开朗基罗的利比亚女先知草稿举世闻名,其经典地位与在西方艺术史中更具影响力。事实是,王广义透过油彩这样的媒材去临摹米开朗基罗的素描稿于画布上,这个过程本身就已经拆解了这幅作品本身的意涵。更进一步来说,透过图像的转化与改变,王广义更同时将这个世人所熟悉的图像抽离其原本的古典意涵,并斩断了观画者对这幅古典西方名画所抱持的崇高美学期盼。

《被工业快干漆覆盖的名画》系列作品起源于王广义早期为人所熟知的《后古典》系列作品。在《名画》系列的创作中,他借用来自西方古典艺术的知名油画,再以精心制作的手法将名画的构图模糊化。类似的创作方式,在早期如1986的作品《后古典:圣晚餐》(图2)与《后古典:马太福音》(图3)等都出现过。不过王广义的后古典系列作品,是借用知名西方经典名画重新加以诠释,并将这些元素置放于完全不同的时空背景当中,但是《名画》系列作品,则是持续以忠于西方名画的概念,透过临摹艺术大师的原作于自身作品的精准表现,再以不同的个人手法去模糊这些古典画作。《后古典》与《毛泽东AO》系列,皆是王广义发展出个人独特风格、并因此享誉国际艺坛的关键作品。

这次展出的作品,为王广义《被工业快干漆覆盖的名画》系列中的其中一幅,代表着创作者艺术理念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透过这个系列作品,王广义不仅仅抽离了对西方古典艺术窠臼的依赖,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同时以颠覆的手法去改造这些知名的西方图像,让这些元素转而成为自己独创的艺术符码。这次展出的这幅作品,以今日中国随处可见的工业快干喷漆,覆盖住西洋古典艺术,宣告了王广义脱离了西方古典艺术情结对他创作的支配与控制,同时借着拥抱来自祖国的文化认同与亲身体验过的历史轨迹,打造出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美学与艺术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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