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nathan Rendell:我如何欣賞珍藏薈萃的名宅

佳士得副主席分享他為伊夫‧聖羅蘭、伊麗莎白‧泰勒及洛克菲勒夫婦非凡珍藏估值的經歷

佳士得美洲區副主席及高級顧問Jonathan Rendell表示:「很少人會對每一種事物都感到著迷。我在30年前加盟佳士得,曾擔任不同的工作,漸漸由專家變成博學家。」

博學當然也是一門專業,作為估值專家,Jonathan Rendell會運用這種獨特技巧,評鑑顯赫名流和重要人物的遺產等難以估值的珍藏。

他表示:「我認為大部分真正的珍藏都是藏家的自我寫照,因此能夠在其家中欣賞這些珍藏,實在是莫大的榮幸。珍藏上拍時,亦展現出與一般混合拍賣的不同之處:單一藏家專拍會在清晰脈絡中展現出藏家的個人風格。」

李‧拉齊維爾故居中的Jonathan Rendell
李‧拉齊維爾故居中的Jonathan Rendell

當Jonathan為重要私人珍藏估值時,他沿車道走向大宅或乘坐升降機上樓時心中在想什麼?他表示:「我想趁一切還放在原位時,盡快到藏家的居所看看。必須在物品被整理前到屋內轉轉,這樣才能讓我更了解藏家的個人經歷,更接近時間停止那一剎那。」

「我在伊夫‧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的公寓待了三個月,不出所料地愛上了他的寵物犬Moujik」

「我會觀察整體的布置,然後問自己:這裡的對話是怎樣的?背後湧動的是何種才華智慧?我當然會事先準備,但有時也會茫無頭緒。我最近到過一間大宅,甫穿過門檻便覺得自己好像一邊吃著朱古力蛋糕,一邊聽著風琴的樂音,那是觸動感官的無上體驗。」

Jonathan表示,為伊夫‧聖羅蘭公寓內的藏品估值是特別難忘的經歷,因為屋內的裝潢和設計師的珍藏,都反映出聖羅蘭過人的藝術品味。與許多收藏藝術品的大宅一樣,最矚目的作品放在客廳裡,供客人欣賞。

伊夫·聖羅蘭於巴黎巴比倫街的公寓客廳,2009年攝,擺放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的《L.R.夫人肖像》(1914至1917年作),另外還有希歐多爾‧傑利柯、胡安‧格里斯、巴布羅‧畢加索、保羅‧塞尚、讓‧奧古斯特‧多明尼克‧安格爾、費爾南‧雷傑及愛德華‧維亞爾的作品。家具包括古斯塔夫‧米克羅斯設計的一對軟墊沙發及艾琳‧格雷設計的龍形扶手椅。藝術作品:© Succession Brancusi — All rights reserved. ADAGP, Paris and DACS, London 2020. © Fernand Léger, DACS 2020. © Succession PicassoDACS, London 2020
伊夫·聖羅蘭於巴黎巴比倫街的公寓客廳,2009年攝,擺放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的《L.R.夫人肖像》(1914至1917年作),另外還有希歐多爾‧傑利柯、胡安‧格里斯、巴布羅‧畢加索、保羅‧塞尚、讓‧奧古斯特‧多明尼克‧安格爾、費爾南‧雷傑及愛德華‧維亞爾的作品。家具包括古斯塔夫‧米克羅斯設計的一對軟墊沙發及艾琳‧格雷設計的龍形扶手椅。藝術作品:© Succession Brancusi — All rights reserved. ADAGP, Paris and DACS, London 2020. © Fernand Léger, DACS 2020. © Succession Picasso/DACS, London 2020

「他的珍藏焦點是布朗庫西(Constantin Brancusi)的雕塑,但最令人驚豔的是藝術品的層次非常豐富多元──傑出的畫作、迷人的裝飾藝術家具,以及在家具上展示的文藝復興時期雕塑、鼻煙盒或水晶。在附近嗅來嗅去的是聖羅蘭先生的愛犬Moujik。」

「我在聖羅蘭的公寓待了三個月,也不出所料地愛上了他的寵物犬Moujik。他是Moujik四世,樓下的書房放有沃荷(Warhol)為Moujik二世繪畫的四幅肖像畫,靠在書架上。」

「有時我會在某人的家中看到曾在博物館展出的藝術品」

如果一批珍藏以畫作為主,那麼Jonathan走進藏家的主客廳時,目光會自然移到壁爐上方。

「在紐約,有一次當我望向壁爐架上方時,不禁想『啊,原來這幅畫在這裡』。因為藏家會在夏天外遊時將畫作放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展出。放在博物館比留在空房子中安全得多。所以有時候我會在某人的家中看到曾在博物館展出的藝術品。」

洛克菲勒夫婦的飯廳,Jonathan Rendell表示:「他們擁有65套瓷器。」

飯廳與客廳同樣是社交空間,但卻更加實用。從銀器以至餐具,晚宴上的所有用具都是可供使用的藝術品。

Jonathan表示,佩吉(Peggy)和大衛‧洛克菲勒(David Rockefeller)聯排別墅的飯廳充分說明這個家族如何蒐羅珍藏並享受與朋友共度的時光。他說:「那裡有65套不同的瓷器。可以說,他們從未遇過不喜歡的餐碟。夫婦二人會為不同客人挑選最合適的餐具,這就是這份熱愛的原因之一。」

洛克菲勒家族位於紐約市聯排別墅內的飯廳
洛克菲勒家族位於紐約市聯排別墅內的飯廳

在晚宴上擺放瓷器的方式也是另一個重點。「與不同豪華宅邸各自的家傭談到餐具擺放的方式,總會令我大開眼界。若是要為拍賣圖錄拍照,我便會請他們示範布置餐桌,最後便能欣賞到一場表演藝術——《餐桌的布置》。我們拍下的照片便是將這種儀式永久保存。」

因此,塞佛爾(Sèvres) 餐碟和Eley甜品匙的擺放方式,也是認真藏家(同時也是一位傳奇宴會主人)美學風格的一部分,其他曾見證美妙時光的物品雖然價值不高,卻同樣具有深層次的意義。

Jonathan解釋:「貝琪·布魯明黛(Betsy Bloomingdale)的家將我帶到一個不同的時代,那是加州洋溢樂觀精神的時期。我從她的食譜和晚宴清單看到這一點。她會為每場晚宴寫下餐飲日誌,包括客人坐在餐桌的哪個位置。這很神奇,當我看到那些食譜和記錄,便知道那座大宅曾經的樣子,亦明白那間光線明亮的大屋意義何在。」

貝琪·布魯明黛位於加州的大宅,她曾在這裡款待里根總統伉儷、演員卡萊‧葛倫、歌手法蘭克‧辛納屈及女星瓊‧克勞馥等人

有時宅邸的靈魂並不在客廳,而藏在樓上更私人的空間裡。Jonathan曾到訪伊麗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的家,他憶述道:「那裡有巨型的衣櫥,泰勒知道自己每次踏出家門,都是電影明星,所以總會依照影迷的期望悉心打扮。」

「單從伊麗莎白‧泰勒的衣櫥便可看到,你永遠不會看到她穿著牛仔褲現身比華利山」

「從她的衣櫥便可看到,你永遠不會看到她穿著牛仔褲現身比華利山。她的裝扮總是符合伊麗莎白‧泰勒的形象。她的家裡有幾件藝術品,因為她的父親也喜歡收藏,更曾收藏過一件梵高(Van Gogh)作品,但最特別的是她的珠寶珍藏。」

伊麗莎白‧泰勒衣櫥內數量可觀的手袋收藏
伊麗莎白‧泰勒衣櫥內數量可觀的手袋收藏

Jonathan表示大宅的睡房一般沒什麼特別,「除非像多米尼克‧德‧梅尼爾女士(Mrs Dominique de Menil)在休士頓家中的睡房一樣迷人——那裡就像修女的房間般簡潔清雅,非常簡約,在查里斯‧詹姆斯(Charles James)布置的大宅中更顯不凡。」

作為估值專家,Jonathan能有特別的機會一窺名人和重要歷史人物的私人世界,他曾到訪里根總統伉儷(Reagans),以及積琪蓮‧甘迺迪(Jackie Kennedy)妹妹李‧拉齊維爾(Lee Radziwill)的家(後者是「帶有一絲異國風情的新英倫品味…」)。

「一旦開始移走屋內的物品,魔法便開始煙消雲散。我的職責是在物品去往新家的途中,保證魔法不會消失」

當藏家或其後人畢生蒐羅的珍品即將重歸廣闊藝術市場,並永遠散落各地時,Jonathan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但他難道不會感到一絲難過或可惜嗎?

伊麗莎白‧泰勒貝萊爾大宅的客廳。照片:Firooz Zahedi  Trunk Archive
伊麗莎白‧泰勒貝萊爾大宅的客廳。照片:Firooz Zahedi / Trunk Archive

「也許有一點。」Jonathan答道。他再次想起伊夫‧聖羅蘭的公寓:「我在那裡待了三個月,開始收拾前一晚,我們在公寓舉行派對,邀請他的好友來暢飲一番。我們在公寓內點起蠟燭,放滿他最愛的百合花,令人神魂顛倒。」

「後來,大家都主動走到花園中,十分奇怪。我們不約而同地想透過窗戶欣賞即將消失的事物,將整個畫面印在腦海中。因為一旦開始移走屋內的物品,魔法便開始煙消雲散。我的職責是在物品去往新家的途中,保證魔法不會消失。」

「來源高過一切」

「我走進屋內,像人類學家般探究屋主喜歡的事物,尋找能反映物主個性的東西。這些東西有時候可能沒有什麼內在價值可言,例如洛克菲勒的鈔票夾,但對我來說,它卻揭示出洛克菲勒家族、三四十年代的紐約、財富與地位有關的一切,所有訊息都藏在這件小物之中。」

洛克菲勒鈔票夾,4.2 x 4公分,2018年5月9日在網上專場售出,成交價75,000美元
洛克菲勒鈔票夾,4.2 x 4公分,2018年5月9日在網上專場售出,成交價75,000美元

「大家也會試圖留住這種事物。如果你是曼哈頓的銀行家,難道不想擁有一件曾經屬於洛克菲勒家族的鈔票夾嗎?它讓作為買家的你與原物主處於相同的地位,這就是為何來源如此重要。事實上,來源高過一切:物品的出處與其本身同樣重要。」

「你覺得紐瑞耶夫會隨時走進來」

「獲委託為魯道夫‧紐瑞耶夫(Rudolf Nureyev)家中的珍藏估值時,我才來到紐約沒多久。我前往他位於西城達科的公寓時,能在屋內感受到他的存在,你覺得他隨時會走進來,因為屋內所有物品都體現他的品味。」

魯道夫‧紐瑞耶夫紐約公寓的客廳,1995年攝,客廳擺放波利克列特斯創作的狄亞多梅諾斯式羅馬大理石男子半身雕像,以及約書亞‧雷諾茲爵士繪畫的費若斯伯爵喬治‧湯森肖像。照片:APShutterstock
魯道夫‧紐瑞耶夫紐約公寓的客廳,1995年攝,客廳擺放波利克列特斯創作的狄亞多梅諾斯式羅馬大理石男子半身雕像,以及約書亞‧雷諾茲爵士繪畫的費若斯伯爵喬治‧湯森肖像。照片:AP/Shutterstock

「公寓內的物品散發俄羅斯的華麗氣息,不同圖案巧妙交錯。他很喜歡地毯、印花和色彩。那裡有許多精美的布藝,非常豪華。」

他顯然捨得投資自己,喜歡被皮草大衣包裹的感覺,可惜他英年早逝,令人覺得既美好、又傷感。這份憂鬱心情非常符合俄羅斯的風格。」

魯道夫‧紐瑞耶夫紐約公寓的飯廳,1995年攝,內有威尼斯洛可可風格55頭穆拉諾玻璃吊燈。照片:APShutterstock
魯道夫‧紐瑞耶夫紐約公寓的飯廳,1995年攝,內有威尼斯洛可可風格55頭穆拉諾玻璃吊燈。照片:AP/Shutterstock

「我們於拍賣前夕在公園大道的佳士得舊址舉行派對,他的朋友濟濟一堂,更有巴拉萊卡琴樂隊在一角演奏。大家以舖張華麗的方式歌頌這位傳奇人物,我很喜歡這種欣賞的心情。」